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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梁斯翊躺在产房的手术床上,羊水已经破了,正在等着开宫口,看男人从待产包里拿出来一件衣服。    “你还特地换件衣服啊.....”   梁斯翊偏过头去,见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了,感觉这人有时候也挺好玩。    男人从下往上系着亚麻衬衫的扣子,“这么重要的场合,当然要穿最喜欢的。”    “又不是你生孩子。”    “我倒是想呢。”他换好衣服,再次回到床边,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。    他眉心皱得厉害,难得露出无措的表情。    “还有哪儿不舒服吗。”    “疼……”突如其来的宫缩让她攥紧了他的手。    两个人互相抬杠几句,她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,只不过该来的早晚还是会来。    几个小时后,她痛得浑身发抖,八厘米钢针粗的无痛针头插入脊柱,她满脸泪水,控制不住地尖叫。    等到正式生产,她躺在产床上,双腿大张着,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很快地在流失,几乎完全虚脱了,听见医生对护士说了个什么英文单词,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她竟然开始后悔大学没好好学英语,不应该翘掉英语课,上高中的时候就不喜欢英语课,那个时候也不应该抄作业,初中,小学,她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,开始播放幼儿园第一次写ABC的场景,在即将播放完毕的时候,有个戴口罩的男人冲过来握住她的手,这双眼睛很红,在流眼泪,喊她的名字,她很熟悉,却想不起来是谁了,用尽力气只能笑笑,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没礼貌。    她后来才知道,原来那个单词的意思是羊水栓塞,是护工有一天说漏嘴了她听到的,说她身上输了3000ml血浆,得乖乖吃点补气血的东西,不能挑食。    那个时候,她心里是恨池庚垚的。    怎么可能不恨呢,为了这个她一点都不期待的孩子,差点搭上两条人命。    她连下地走路都会膝盖疼,每逢阴雨天,浑身的关节仿佛断裂。    他们回了北京,他找了中医和营养师给她调养,整个月子期间他每天在家里陪着她,他好像也很愧疚,不再对她说一句重话,开头一句乖,结尾一句宝宝。    他拿回很多拍卖行寄过来的预展图录,瓷器字画珠宝奢侈品,问她想要什么。    她把册子推到地上,平静说,我什么都不要,我只想让你去死。    有天她发脾气让他滚,骂他神经病,他竟然真的走了,到了晚上会再回来,偷偷钻进被子抱着她。    “姑娘去哪啊,先生在飞机上了,今晚就回来。”   做饭阿姨见梁斯翊披了件外套在玄关换鞋,放下手里的活,小跑过来问道。    终于不叫她太太了,梁斯翊在心里谢天谢地。    “跟同学吃个饭,我跟池庚垚说过了,您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那份。”    北京的冬天可真冷啊,风刮在脸上就像钝刀子割rou,即便出了月子还是觉得难捱,她掀起羽绒服的帽子戴上。    走出小区,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,上车后,跟师傅说去大兴机场,隔着羽绒服摸了摸放在内侧口袋里的护照。    她催师傅开得快一些,再快一些。    车上了东三环,街灯拉成了长长的光线,霓虹灯交相辉映,她随意往窗外一瞥,看这座城市的最后一眼。    巧了,和她第一天来北京上学时被出租车司机带着绕路看到的风景一样。    她国贸大厦的LED屏永恒不变闪烁着的五个大字:    北京欢迎你。    二月十四日下午三点十二分,女童助学基金会收到一笔匿名捐赠。    捐赠金额:四百三十二万六千元    捐赠人:春红    登机口处,梁斯翊穿着一身睡衣,捂着忽然发痛的肚子,一个人,一瘸一拐地走上飞机的廊桥。    她离开北京时两手空空。    正如她来到这座城市时一样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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