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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哥,证明她肯认他。    为她去拿枣花馍的路上,严冬先回帐篷,摊开笔记本扯出一页纸,哎,扯得有点急,边角不大好看。然而奔向她的每一步,都是有奔头的。    真好,事实客观地好。    哪怕昨夜下过雨,泥泞污了他预备见她的新鞋。    她吃东西还是和以前一样,小兔子嚼草的吃法。    严冬节俭地看她。    盼望能看得久一点,长一些。    严冬的梦,是在帐篷那顿饭后增多的。    杜老先生对他的惩罚提前了六年,现在开始,包括以后的他,才应该代替从前尽心尽责做哥哥,不敢有杂念的自己承受驱逐。    那天她离他很近。    也许还想多劝他几句,眼罩脏了,别执着戴它,但她没说,话变成气,一缕缕从柔粉唇缝呼出,无声潜入他衬衣第一颗纽扣封锁的禁区。    清凉,温馨。    他浑身用来紧张,无意识深呼吸,含着舍不得咽下。    所以罪名成立。    现在的他,才该受六年前的驱逐。    在未来无数个夜晚,严冬一次次梦到这个场景,一次次从紧要关头警醒,为保持清醒和梦境的纯洁,保持对她的尊重,索性整夜不睡,生怕梦被续上,吻也被续上。    哪怕一个吻。    哪怕在梦中。    也是对她的不尊重。    但凡往前多迈半步,哪怕什么都不做,也把自己归类成墙那头问梅花糕卖不卖的杜家司机。他不知道梦会生根发芽,茁壮成长,和他一样,越是压抑越是长势凶猛。    回北京,周文棠生日那天,他喝多了,没能及时从梦里醒来,梦把被遏制的生长后果展示给他看。温馨美好,足滋足味。    她的眼睛,好亮。    梦里也能感受痛觉,一个吻,把他吻痛了,满足又惭愧。    他喜欢痛的感觉,人生所有好境遇都和痛有关。    《小步舞曲》、晚安,夏侯惇将军、独眼布偶、那个送客的夜晚,眼睁睁看她走远,心口复苏的痛觉,是热的。    醒来后,严冬决定再不喝酒。    78年春节前夕,北京飘雪,没有亲人,假期里的严冬从来一个人过节,今年也不例外。一个人,无论吃什么,什么时候吃,都可以是团圆饭。    夜深人静,路灯随时随地要断气的样子,不知怎么走到长途电话间。    电话间里中年男人在瞌睡,听见踩雪声,隔着起雾的玻璃打哈欠,问了句:“同志,打减价长途?”    十二点后,长途减价。    临近年关,打减价长途的人多了。等男人揉完眼睛,看清窗外青年军人的形貌,热情地把脸贴近小窗口,问大雪天,大半夜,是不是有什么公干?    严冬摇头。    没有公干,是私事。    这话他放在心里说,又为把她归为私事,徇了份越界的私而紧张。好在面孔冷漠惯了,铁铸的严肃不会把紧张浮在面上。    动身参战前,严冬什么都不想,只想听听她的声音。    长途最终没打成。    也没给严冬梦成的机会。    陆续梦境间隙他醒了,周边消毒水气味很重,一起苏醒的还有身体各处剧烈炎症反应带来的剧痛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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